張亞薇〈誰偷走了我的信心〉

「謝謝大家。」剛念完自己那嘔心瀝血才想出來的故事，小男孩略帶得意地從講台上走了下來。下課時，大家都請求他把那極富創意的故事再唸一遍，小男孩在大家期待的眼神包圍之下，再次用有抑揚頓挫的聲調念了一次…… 

「嗶…嗶…」小男孩撐起身子，打了個慵懶的哈欠後按掉了床頭正在響的鬧鐘。「原來是夢啊。」他想。經過了不知幾年，小男孩已從懵懵懂懂的小學生變成了稍稍成熟的中學生。他跟小學時一樣很愛寫故事、朗讀故事，只是上了國中，這種行為被同學們視為所謂的無聊、臭屁。每當他把一篇新構思的故事迫不及待地拿給同學看時，得到的已不是當時的讚美和掌聲，而是別人的冷言冷語：「你真的很煩耶！又不是只有你會寫，你臭屁什麼？還是說你只會寫故事來討同情啊？」這幾十個字都有如炸彈轟炸著他的心靈及自信。「我只是想讓你們看看而已。」這句話已經繞在小男孩心中許久，每當他千方百計地想將這句話脫口而出，但莫名的恐懼卻往往讓他卻步。

 開始，小男孩在心中問自己：「是不是我寫的不夠精彩？」「是不是我的態度真的太臭屁、驕傲？」念頭一轉，他問了自己一個他最害怕的問題：「是不是根本就是我不夠好？」在一次次的自我質問，他的信心被一句句別人的冷嘲熱諷及自我否定給蠶食鯨吞，有如一開始就不存在般地無影無蹤。從此小男孩去找同學的次數越來越少，最後他只天天窩在角落的位置上，默默地寫著。鉛筆不停在紙上磨擦的沙沙聲和教室充滿的聊天玩耍聲對比起來更顯孤寂。 

直到這一天，小男孩夢到了他小時候的時光。忽然，他發現了一件事：好像自從上了國中後，心中那充實的自信感就一點一點不見了。掌聲和誇獎沒了是因為沒人欣賞，但信心呢？「誰偷走了我的信心？」他心想，但他實在不知道犯人時什麼時候偷走的。他開始勤勞地在圖書館找起了有關信心的書籍，只要有「信心」二字的書就搶。他覺得自己像匹餓壞的狼，但在旁人眼中他看起來比較像溺水的人，找尋著可以漂浮的東西，儘管抓到的都只是一些浮不起來的稻草。過了很久，他的身邊已堆了一大堆的書，但從他懊惱的神情可以知道他並沒有找到答案。正當他失望地走出圖書館時，他瞥見一篇日報上面有台北市文學獎的得獎名單。他看到了每個得獎者的相片，大大的笑容像花般地在他們的臉上綻放。他覺得那笑容非常眼熟，好像夢中小時候的自己臉上掛的笑容。小男孩靈光一現，想：「假如信心是因為沒有人們的肯定而逐漸失去的，那是不是再次得到肯定就行了？之前用錯方法，而眼前日報上文學獎報名網址或許就是通往正確答案的道路。小男孩愈想愈興奮，他好久沒有「興奮」這個感覺了。他雙手緊握，再度奔回圖書館。

「謝謝大家。」小男孩手拿著文學獎第三名的獎狀和剛剛唸完的作文，對著司令台下的記者靦腆的笑。之前他一直認為有個犯人偷走了他的信心，結果繞了一大圈，殊不知其實犯人就是自己。是自己否定自己的信心，信心才消失的。 

小男孩在笑，很快樂地笑。那笑容有些眼熟，很像他小時候照片上那有些天真，但極富自信的笑。